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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访萧山婚介所:只是帅没用,医生公务员最受欢迎,有大学生排队等入赘

来源: 最后更新:24-02-10 10:02:4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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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金点子为您的爱情出谋划策。”

在杭州萧山这座“赘婿之都”,李继延经营了婚介所25年。1999年他开了这家介绍嫁娶和上门女婿的婚介公司,2021年电视剧《赘婿》热播,金点子婚介所和萧山一齐登上热搜。

来自全国各地并渴望成为赘婿的男性一齐赶到这个婚介所,希望实现入赘梦想。

现在的婚介所,一条长桌上摆满了蓝皮文件夹,里面收录着来此报名登记的会员信息。

桌上6部手机摆成一排,屏幕不时跳出新的消息。据李继延透露,他每天要处理十多通咨询电话,二十来个微信好友申请,“想来‘应聘’上门女婿的人很多,但是合格的人很少。”

李继延习惯将这个婚介公司称为“爱情批发公司”,而那些通过初筛,想成为上门女婿的男性则被叫作“赘婿兵”。

公司的墙上挂着“天下第一红娘”的牌子。《爱情兵法》《择偶忠告》《金玉良言》《爱情三部曲》是李继延自创的爱情文化体系,讲述一些爱情箴言。

其中一则写道:“这个世界好残酷,按照财产分阶级,有钱统统好商量,无钱说啥都没戏。所以男人要努力,不能蔑视人民币,除非生活

在过去,不怕此生穷到底。”

李继延在讲解《爱情兵法》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【1】招婿不整虚的,一年赚一两百万,996的,都不喜欢

对于想做上门女婿的报名者,李继延有一套自己的“选拔”规则。

李继延列了一套基础标准:男士年薪10万元以上,身高170cm以上,芝麻信用分在560分以上。要人品好,无犯罪记录,无暴力倾向。对于外表,他规定不能有文身,相貌得端正,男士看上去不能凶巴巴。

李继延要求报名者带上身份证、户口本、学历文凭、工作证明来登记,报名费是15000元,服务期限是两年。“现在都是高智商、高学历、高收入,每天微信上都有二三十个人加我,十多通电话,都想报名当上门女婿,不瞒你说,竞争太激烈了。”

李继延的办公桌上摆着6部手机和许多收录会员资料的文件夹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一些隐性的标准也会被参考。

随着时代的更迭,上门女婿的门槛也随之变高。李继延记得,十多年前高中学历还能进入赘婿的门槛。现在招婿的女会员中,约90%女孩都是本科学历,赘婿的学历门槛也相应提高至大专以上。

不久前一位做个体生意,仅有高中学历的报名者被李继延拒绝,对方称其“学历歧视”,李继延无奈:“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学历寸步难行,现在生意好做,过几年生意没了,没有文凭,你怎么找工作?”

在外地工作的人也不被考虑。一名外地男生想来萧山当上门女婿,他在湖北的一家国企工作,承诺每周会去杭州一次,未来再考虑调工作。李继延也劝阻了对方,建议其珍惜当下的饭碗,“先在杭州找到工作再说。”

李继延仍记得,对方想成为上门女婿,是因为其是单亲家庭,母亲去世,家里经济条件一般,想通过入赘改善目前的环境和发展机遇。

目的性太强的来访者,李继延也不欢迎。他曾接到过一些男性报名者的电话,想来报名上门女婿,对女方的条件是“找富婆”。李继延拉黑了对方的联系方式,“你要找经济条件好些的,为爱情而来,或者为自己的前途而来,那都是可以的。为了金钱而来,最终也会为了金钱分手。”

在李继延看来,目前赘婿市场里,招婿的女方条件普遍较好,其中不乏硕士海归。而想入赘的男性中,最受欢迎的工作是医生、公务员、事业单位人员。

而模特、律师、演员、销售等职业相对不受欢迎。“很多人长得帅,没一技之长,这种就是青春饭,我们招婿不要这些虚的。”

招婿的女生会更喜欢工作稳定的男生,“996的即使一年赚一两百万都不喜欢。大多还是喜欢有稳定工作,年薪20万左右,朝九晚五有双休,这样最幸福。”

李继延谈到,互联网大厂员工并不是很受欢迎,“到了35岁,就是互联网大厂的老人了,要面对中年危机,而且不秃顶比较好。”

他列举了一些想当上门女婿的优质报名者—“新杭州男,94年、1.8米、硕士,在萧山浙江某学院当老师,有双休日寒暑假,老家河北,萧山有房有车。”

“杭州男,93年、未婚、1.78米、本科,国企做设计管理经理,有双休日,年收入30多万元,经济条件差,无能力购房。”

在他眼中,一个幸福家庭的蓝图是家庭和谐,足够时间陪伴家人,男方能教小孩数理化,有时间就带一家人去外面旅游。

他把部分内容也写进了《男方入赘女方家的婚姻协议书》。比如“婚后所生孩子都要姓女方姓氏。并且结婚后和女方父母分开独住新房,有空余时间去女方父母家吃饭。”

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上门女婿?李继延总结道:“关键是态度要摆正,太太第一,双方父母第二,兄弟姐妹第三,亲戚朋友第四。”

【2】有人想当赘婿,是因家乡女友要彩礼二三十万,付不起

在报名者中,希望通过入赘实现向上流动的人不在少数。

有些报名者困于家乡高价彩礼。李继延记得,1月有一个34岁的“杭漂”男生加了他微信,发来自己的信息,“身高175cm、本科学历、家在农村、无能力购房”。讲起想当萧山赘婿的原因,对方称自己原本有一个家乡的女友,但彩礼高,要二三十万元。付不起彩礼,他在家乡很难娶妻。

而萧山赘婿的待遇要好上许多。李继延解释,来这里招上门女婿的女方家庭“平均三套房”,且拆迁户居多。

据媒体此前报道,虽萧山区各村具体条款或有些差异,但按照萧山区的拆迁政策,高层拆迁户每人安置60平方米,若被补偿人能按时签约并按时腾房,可每人赠购10平方米。拆迁户如有女儿,可以通过上门女婿多分得70平方米的房子,生两个孩子,则可再多得140平方米。以3万元的房价估算,招上门女婿或能给这户家庭带来六百多万元的利益。

“有房有车有岳父岳母,小孩还有人管,打工打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到这些钱。”李继延认为想当赘婿情有可原,人人都想过上安逸美好的生活,对于家庭条件一般的新杭州打工人而言,入赘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机遇。

楼梯间挂着的横幅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据李继延透露,在他的微信联系人中,有100多位大学生正等着入赘。

“赘婿兵”的候补序列里,不乏02、03、04年出生的大学生。李继延给他们的微信备注都是一串很长的文字,“湖北男04172在校生211”“河南男05180大二”等。其中“04”“05”是出生年,“172”“180”是身高。

李继延记得,一些大学生会开门见山地说:“我想当上门女婿。”甚至有大学生提出想交15000元的报名费占位,怕“好的机会被别人抢了”。他通常会劝说对方,先把书读完,等过个五六年再来。“我们这儿招婿的女孩最小的都是26岁,看不上这么小的男生。”

和大学生们聊天,李继延最直接的感受是,很多人都把杭州纳入未来计划,想来杭州发展,寻找工作机会。

他察觉,近年来想当赘婿的人越来越多。这座城市的工作机会越来越饱和,竞争激烈,“找工作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”。入赘成为留在杭州的一条新型通道。

【3】想躺平的人,女孩家也不会喜欢

对于“做赘婿是不是躺平”的讨论,李继延认为,他在与大学生的接触中,确实感觉到他们的压力和对生活的焦虑。

“但是不奋斗是不行的,入赘也只是提供一个平台,只是能帮着减轻一点压力。社会竞争不会因此变小,依然会有人被淘汰,躺平的人女孩家也不会喜欢。”

采访间隙,有人慕名从上海驱车赶来这家婚介所,为女儿招上门女婿。

李继延头发花白,但精神头很足,操着杭州口音的普通话介绍:“我这里是爱情批发公司!”

公司的墙上挂着“天下第一红娘”的牌子,有一面墙挂满了媒体采访的合影。婚介所里,处处可见爱情箴言。李继延介绍,这些句子都是他灵感迸发时写的,他称之为“爱情文化体系”,取名为《爱情兵法》《择偶忠告》《金玉良言》《恋爱三部曲》。

《择偶忠告》写着:“抬头望明镜,低头思条件,心态要健康,然后再求偶,姻缘幸福来。”

话间,李继延指向媒体墙上的一张合影,提到一名来采访的记者说自己也是一名上海的上门丈夫,如今婚姻幸福。

婚介所摆着《择偶忠告》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金点子的员工,除了李继延和妻子孙纪梅,还有三名“爱情猎头”。

李继延介绍,这些“猎头”由三名已经退休的阿姨组成,月薪两三千,平时不坐班,只微信联系。“爱情猎头”专职去为有明确婚恋需求的会员主动寻觅合适的对象,每月要给“资源库”补充五个以上的优质“单身资源”,找得多会得到额外的绩效奖励。

比如有女会员希望找医生,那么“爱情猎头”就会出动,去到医院相关的地方打听单身人士的信息,或者利用自身人脉,为会员找到匹配的对象。

“她们在社区或医院附近,一边晒太阳,一边就能和大姐大妈们打成一片,再拜托别人打听。资源多了,成功率就高。”李继延说道。

李继延曾算过,从业以来,他促成了4000多对婚姻,上门女婿占四分之一。去年一年他促成了30来对,“基本还是嫁娶为主。”

在一侧的牌子上,李继延的公司婚姻业务上写着,主业务是青中老嫁娶,其次是介绍上门女婿、介绍二家拼拼优势互补、介绍共同购房婚姻、介绍上门丈夫、介绍强强联姻婚姻。

李继延回忆,他当过四年农民,做过小学代课老师,后来在浙江水产学校做管理工作,再调去杭州萧山五金交电公司,还当过夜校日语老师。

他的第一桩“红娘”故事是把外地同事介绍给当地人做上门女婿,促成了一段姻缘。

1999年他从国企下岗,因为爱给人介绍对象,开了金点子嫁娶赘婿公司,介绍上门女婿从此成为这里的特色业务,“我们干这个,要懂得社会爱情婚姻、心理学,要有半个律师的水平,还要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。”

如今婚介所仍开在这座老旧的前国企大楼里。李继延说,自己没靠金点子发财,目前也只有一套房产,一家都住在100多平方米的旧房子里。

招赘婿的传统在萧山由来已久。20世纪七八十年代,李继延下乡插队时就看到,因为农村要劳动挣工分,女生只能拿6个工分,男生挣10个工分,所以当地家庭条件较好但没有男丁的家庭,就会选择招上门女婿。

然而早年做嫁娶的婚介所多,少有人做招揽上门女婿的生意,“当时生意很难做,最初报名费只要两三百。”

25年来,赘婿的生意越来越好,报名费从二三百元涨至两三千,最后涨到了15000元。甚至还有编剧来采访李继延,想写个短剧叫《赘婿风云》。

婚介所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媒体采访照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“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甜蜜的事业。”李继延说,不久前还有他牵线成功的新人想请他喝喜酒,他婉拒了,对方送来喜糖和香烟。

他打算继续把“爱情批发公司”做下去,希望自己能成为“老中医”般的婚姻专家。“这行年纪越大,经验越丰富,资源越多。我打算做到做不动为止,八九十岁也可以做红娘。”

【4】上门女婿不稀奇,上门丈夫正流行

在25年的婚介生意中,李继延仍会想起三年前走红时的情景。

2021年,电视剧《赘婿》播出,金点子赘婿婚介所随之走红。许多人从各地赶来萧山,在这栋老旧的大楼里找到了他。其中不乏演员、模特、直播运营、工程师等各行各业的人,甚至还有缅甸华人。“那年来的人是最多的,但是合格的很少。”

李继延仍记得,当时一位来访者为了争取报名赘婿的资格,当场表演了俯卧撑。

后来李继延和妻子不得不贴出一张告示,写着:“本公司招入赘女婿名额已满,暂停。”

如今婚介所已经回归到了平常。工作日,现场到访的咨询者并不多,一位杭州滨江区的男人来给32岁的女儿招上门女婿,他的女儿是设计师,工作和社交圈子较小,父母介绍的也不太满意。

在李继延和他的谈话中,拆迁是必不可少的话题。男人家有两套150平方米的拆迁房,对于赘婿的要求,他要求:本科,在杭州工作,身高170cm以上,有双休。

李继延和他的婚介所。图/九派新闻 万璇

来招上门女婿的大多是女方父母,但李继延也遇见过自己前来招亲的女孩。

2021年一位萧山本地女孩看到新闻后来找过他,现已与上门女婿结婚。她相过几次亲都不太满意,且此前的恋爱感受并不是很好,于是想通过金点子婚介所进入婚姻。并且她家修建的安置房大约还有两年就要交工,有一笔可观的分红,她得在安置房交工前,找到一个上门女婿,可以多分到70平方米的赔偿。

李继延感慨这样的报名者不在少数,“70平方米,近210万元,现在赚钱多难,爱情也是很现实的。”

在萧山,赘婿也成为其他婚介所的一个业务板块。记者咨询了2公里内的一家婚介所,对方表示,如今对上门女婿的要求很高,学历要求在大专以上。“我们这里都是奔着结婚来的,很务实,要172cm以上,工作稳定,年薪起码要过10万元。”

李继延观察到,上门女婿已衍生出4种类型,他总结为:一是经济实惠型,男方条件差想倒插门;二是优势互补型,男方工作好学历高,入赘后不用请家教;三是强强联合型,男方有车有房,上门是为了过上更没有压力的生活;四是锦上添花型,男方自有公司,年收入在两三百万元以上,门当户对。

李继延只有一个女儿,从事教师这行。他也想过给女儿招上门女婿,但自己的门槛不够,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,招婿的一方起码需要两套房子,他只有一套100来平方米的房子,很难吸引到想入赘的人,“男生选入赘家庭的标准也很高。”

李继延说,现在上门女婿已不稀奇,另一种名为“上门丈夫”的模式正在流行开来。这是一种更适合城市白领的选择,女方多住在杭州市区,有一两套房子,寻找上门丈夫,男方住到女方家中,但孩子跟着男方姓,女方不用外嫁。

上门女婿在郊区农村的拆迁户较为普遍,而上门丈夫更多见于大中小城市的有房一族。“我预感它会超过上门女婿,成为一种更普遍的流行趋势。”

他印象较深的一桩婚姻是,一个萧山本地有三套房的女方,30来岁,通过他找到一个在事业单位工作的“杭漂”硕士当上门丈夫,如今已有一个女儿,且又购置了一套新房。李继延说,赘婿的火热与大环境不无关系,“人们做上门女婿或上门丈夫的热情不会减退,未来只会发展,对上门女婿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。”

目前在金点子的会员库中,还有200多名要招赘的女会员,以及六七十个要做上门女婿的男会员。这是李继延多年摸索出来的成功经验:按照3:1的比例控制报名人数。

做了25年婚姻中介的人,会如何看待婚姻的意义?李继延决定把这个问题放到采访末尾再回答。

“婚姻是社会的细胞。”他说。

九派新闻记者 万璇 浙江杭州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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